“郎君,酒楼掌柜带来了。”障尘道。
沈镜夷侧头看去。
烛火幽幽一闪。
一个身材略胖,穿着锦缎袍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,他一进门就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,又迅速移开,右手更是摸了摸腰间的铜钥匙。
“见过沈提刑,小人钱兴是这家酒楼的掌柜。”他声音略微紧张。
沈镜夷平日清俊儒雅,可一旦查起案来,那双温润的眼眸就变得冷冽起来,眼底无半分温度。
“钱掌柜,死者何时来的酒楼?期间都见过什么人?”
“回沈提刑。”钱兴再次摸了摸腰间的钥匙,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,只有摸到这串钥匙,心中才安。
“五日前一早入住的,要了这间上房,每日二人一早就出门,很晚才回来,至于在外见了什么,小人也不知道。”
“二人来时可有随身携带什么东西?”
钱兴咽了口唾沫,“每人一个青雀色绣花包袱,还有一个赤色手拎木箱,提手处缠着一条五彩绳,说装的是修庙捐资,住店时,直接从里面取出一块金条做房钱。”
沈镜夷看向蒋止戈,“你去找下他说的包袱和木箱。”
“好。”
沈镜夷又看向钱兴,“死者入住时,可还有什么人见过他从木箱里拿金条。”
“当时刚开门迎客,他们是同店里的两个铛头一同进来的。”钱兴回忆道。
沈镜夷没有说话,只审视着他。
“小人说的都是实话,请沈提刑明鉴。”钱兴再次摸了摸腰间的钥匙,下一秒扑通跪下来,“小人这酒楼才开了一年,本钱还未收回来,就出了这档命案……眼下店里更是卖酒的掉了梁,烧饭的卸了灶,客人更是纷纷闹着要赔偿,若是抓不到凶手,小人这一家老小就无法过活了。”
他顿了一下又道:“小人知道,沈提刑是破案高手,还请沈提刑尽快查明真相,还本店一个清白。”
沈镜夷伸手扶他起来,声音温而静,“这两个铛头何在?”
“在后厨。”
“去传。”沈镜夷吩咐后,再次看向钱兴,“你先退下吧,后面有事会再唤你。”
钱兴刚退下,绣绣忽然出现,被兵卒挡在门口。
“沈提刑,我突然想到一些事。”她道。
“放她进来。”
绣绣进来,施礼道:“沈提刑,奴刚才想起,最后一次送茶水走时,奴收走一个空碗,据杨娘子说是铛头李大在我进去之前送的乳糖圆子,她觉得好吃,所以很快就吃完了。”
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同李大说过,杨娘子送给我一对白玉耳铛,还给赵大夫付了很多诊金。他听了后也想要,所以去献殷勤。”绣绣道。
“冤枉啊,小人绝没有杀人。”伴随着声音,人直接跪在了沈镜夷面前。
沈镜夷居高临下看向他。
“小人李大,是这酒楼的第一铛头,见这间客房住的人出手阔绰,想着向杨娘子讨副好点的首饰,送给我家娘子,故今日送了碗乳糖圆子来。”
“杨娘子给你首饰了吗?”蒋止戈问。
“给了一副白玉耳铛。”李大道。
“一定是你嫌少,心中不满,故杀人泄愤。”李大旁边跪着的人突然出声道。
沈镜夷视线左移。
“小人孙河,是酒楼的二铛头,我前两日就见李大在这间客房门口转悠,定是早就有不轨之心。”
“你胡说。”李大声音急切,“我没有,我只是怕讨要首饰不成,才在门口不敢进去。”
“我才没有胡说,你之前听到送绣绣白玉耳铛时,就羡慕地不得了。今日又听说给了赵大夫很多诊金,眼热得都能烙饼了。”孙河道。
沈镜夷安静地听着,烛光的火照得他面庞一半明,一半暗,令人看不清神。
“沈提刑,一定是他见钱眼开,杀人夺财的。”孙河更是信誓旦旦道。
沈镜夷不语,他垂着眼,平静地看着孙河激动的样子,观察到他眼神飘忽,手指微颤。
“沈提刑,快抓他啊,人一定是他杀的。”孙河继续道。
“冤枉啊!小人绝没有杀人。”李大言语苍白地大声辩驳。
“吵死了。”蒋止戈拎着赃物进来喝道,“你俩一个也跑不掉,都给我好好说啊!”
“在哪里找到的?”沈镜夷问。
“在这二人放物件的矮柜里找到的。”蒋止戈道。
李大吓傻在原地。
“这矮柜我很少用,都是李大在用。”孙河语气急切,“定是李大杀人后放进去的,请沈提刑明鉴。”
沈镜夷终于开口,“李大,你腰间的布囊里装的什么?”
“回、回沈、提刑,是花椒。”李大道。
“花椒?”蒋止戈上前一步,拽下他的布囊,“小阿萤,你闻闻是不是和铁链上的味道一样?”
陆珠儿接过布囊嗅了嗅,“就是这个花椒的味道。”
“好你个李大,证据确凿,还不认罪。”蒋止戈道。
“小人冤枉啊,什么铁链?小人没见过啊。”李大鼻涕横流,“这花椒就是民间常见的,人人都可买到,并非小人一人所有,酒楼用的就是这种花椒。”
“小人只是比较喜欢花椒的味道,才随身携带的,请将巡检明察。”
“李大,孙河,你二人将双手伸出来,手心朝上。”沈镜夷道。
二人茫茫然伸出双手,手指皆黑。
“铛头长期接触铁锅调料,手指发黑很正常啊。”蒋止戈道。
“取两张纸来。”沈镜夷道。
“拿纸做什么?”蒋止戈疑惑。
沈镜夷没看他,只道:“你二人将双手拇指按在上面,指印控制在拇指一寸处。”
二人再次茫茫然地按下指印。
沈镜夷看了看两人按下的指印,缓缓道:“孙河,你可知罪?”
“冤枉啊!”孙河大喊,“小人不知道沈提刑为何如此说?”
沈镜夷再次重复:“你可知罪?”
“冤枉啊!你虽贵为提刑,但也不能平白往人身上泼脏水……”孙河道。
沈镜夷神色依旧平静,连睫毛都未动分毫,“孙河,捆绑死者的铁链和其身上的纸条都留有你的手印。”
孙河登时心如死灰,瘫倒在地,他设计那么多,欲嫁祸给李大,怎么最后因为一个手印就败露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