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:品茗暇士(1 / 1)

寒露刚过,诗滢轩的晨雾便有了几分缠绵。荷池的残荷上凝着薄薄的霜,像谁在绿伞上撒了层碎银,而梅林的枝桠间,新抽的嫩芽裹着露水,在微光里泛着青碧。沐荷披着夹袄站在廊下,看着临风从库房里搬出个旧茶笼,竹编的笼身已泛出琥珀色的包浆,笼底刻着的“暇士”二字,被岁月磨得只剩浅浅的轮廓。

“这是前几日整理梅龙旧物时找到的。”临风揭开茶笼的盖子,一股陈年的茶香混着樟木味扑面而来,里面整齐地码着七只紫砂小壶,壶身上分别刻着北斗七星的纹样,与那七枚玉佩竟是同一套物件,“师太说,这是当年云游道长赠予梅龙的‘七星壶’,说‘品茗见心,暇士知味’,能让饮者在茶烟里见两世故人。”

沐荷拿起刻着“天权”的那只小壶,壶身温润得像浸过百年的茶汤。指尖抚过壶底的小字,忽然认出那是璞玉的笔迹——“荷露煮茶,能解三生渴”。她忽然想起催眠中看到的画面:璞玉在荷池边架起陶炉,用清晨的露水烹茶,碧玉坐在一旁绣着茶荷,针脚里落满了茶香。

“你看这壶嘴的弧度,”临风拿起刻着“天玑”的壶,与沐荷手中的“天权”并在一起,壶嘴恰好形成一道弧线,像极了云帆笛谱上的音符,“云帆曾用这样的壶为梦荷煮过瑶池仙茶,说茶气能顺着笛音绕梁三日。”

辰时的阳光穿过天井,在茶室的案几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他们按照梅龙手札里的记载,在案上摆出七星阵:中央是只白瓷茶海,周围七只紫砂壶按星位排列,每个壶旁都放着对应的北斗玉佩。临风提起铜壶,将昨夜收集的荷露注入“天枢”壶,水线在晨光里划出银亮的弧,落壶时发出叮咚轻响,像在叩响时光的门扉。

第一泡是“瑶池雪芽”。茶荷里的茶叶形似雀舌,泛着淡淡的白毫,是师太托人从终南山采来的野茶,据说与当年瑶池的仙茶同属一脉。沸水注入“天枢”壶时,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,茶烟升起的瞬间,案上的“天枢”玉佩忽然亮起微光,映出云帆与梦荷在瑶池品茶的影像——梦荷用茶筅搅动茶汤,云帆则在一旁用玉笛轻敲壶沿,节奏里藏着《沐雨荷风》的调子。

“是云帆的茶声。”沐荷的指尖悬在茶海上方,感受着茶烟带来的暖意,“他说品茶要听三响:水落壶响,茶触盏响,人相顾响。”

临风执壶分茶,茶汤在白瓷杯里泛着淡淡的碧色,杯沿的茶沫聚成小小的荷花形状。“这是梦荷的手法,”他指着茶沫的纹路,“她说茶沫聚散如缘分,能聚成花形的,便是天定的缘。”

第二泡换了“荷池雨前”。这是诗滢轩自制的茶,用的是荷池边生长的野茶,带着淡淡的莲香。注入“天璇”壶时,茶烟忽然凝成碧玉的模样——她穿着蓝布裙蹲在荷池边,将刚采的茶叶放进竹篮,发间别着朵小小的荷花,与沐荷今早插的那朵一模一样。

“碧玉采的茶,要配璞玉的字。”沐荷从书架上取下那本夹满信物的诗集,翻开璞玉题诗的页面,将茶杯放在诗行旁。茶汤倒映着诗句,墨字在茶水里渐渐化开,竟在杯底显出“相思”二字,与竹篮里的茶叶相互呼应。

临风忽然轻咳一声,指着“天玑”壶旁的玉佩。那里的茶烟里,梅龙正坐在梅林里煮茶,身边放着翩翩的红袍,茶烟绕着袍角的梅花纹盘旋,久久不散。“梅龙说,翩翩的茶要加三瓣梅蕊,”他从罐子里取出今年新收的梅蕊,撒进“天玑”壶,“这样茶气里就会有她的笑声。”

茶烟再次升起时,果然传来细碎的笑声,像翩翩在诗会上掷骰子时的娇俏。沐荷执杯轻啜,茶汤初入口时微涩,咽下后却有甘冽从喉头漫开,混着梅香与茶香,像把两世的思念都酿成了回甘。

午后的茶会渐渐热闹起来。镇上的老茶客听闻诗滢轩有奇茶,都提着自家的茶器来赴约。李老先生带来了祖传的“松风盏”,盏沿的冰裂纹里还留着去年的茶渍;绣坊的王婆婆捧着新绣的茶席,上面用金线绣着并蒂莲,与荷池的新荷相映成趣。

沐荷为众人冲泡“枫林晚秋”。这茶是用后山枫树下生长的野茶制成,茶汤呈琥珀色,倒入刻着“玉衡”的壶时,茶烟里忽然浮现出梅龙与翩翩在枫林品茶的画面——两人共执一杯茶,茶盏在红叶间相碰,茶汁溅在叶面上,晕成小小的心形。

“这便是‘暇士’的意思吧。”李老先生抚着胡须,望着茶烟里的影像,“所谓暇士,不是闲人,是能在茶烟里品出岁月滋味的有情人。”

茶过七巡,案上的七星玉佩忽然同时亮起,七道茶烟在茶室中央汇成一团白雾。雾中渐渐走出三对身影:云帆捧着茶碾,梦荷握着茶筅,两人在雾中对坐,茶碾转动的声音里藏着两世的温柔;璞玉铺开茶经,碧玉研着茶粉,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,与当年狱中写血书的节奏渐渐重合;梅龙提着铜壶,翩翩摆着茶盏,动作间的默契,像已共饮了千年的茶。

“是茶气引他们来的。”临风握紧沐荷的手,掌心的温度与茶盏的暖意相融,“他们在谢我们,把这杯茶续了下去。”

云帆将“天枢”壶递到临风手中,壶底的茶渍忽然显出一行字:“茶有尽时,情无尽处。”梦荷则为沐荷添上茶荷里的新叶,轻声说:“你看这茶叶,落地为泥,抽芽为叶,像极了我们的爱,枯荣里藏着生生不息。”

璞玉的茶经落在案上,翻开的页面上题着新的句子:“荷露烹茶,煮的是两世牵挂;梅蕊入盏,泡的是三生圆满。”碧玉在一旁补充道:“最浓的茶,要就着最淡的日子喝,才知真味。”

梅龙最后举杯,茶盏里的茶汤映出诗滢轩的全貌——荷池、梅林、茶室,还有满室的茶客与两世的身影。“当年道长说,七星壶聚齐七道真心茶,便能让两世魂魄共饮一杯。”他与翩翩的茶盏相碰,清脆的响声里,所有的影像渐渐融入茶烟,“现在,我们做到了。”

暮色降临时,茶烟散尽,案上的七星壶依旧整齐排列,只是每个壶底都多了片小小的叶子——荷叶与梅蕊交错,像两世的爱凝成的茶引。沐荷将叶子小心地收好,夹进梅龙的手札里,那里恰好有一页写着:“茶凉可再煮,人散能再聚,只要心里有茶烟,岁月就不会凉。”

临风为最后一位茶客添上茶汤,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。荷池的残荷在暮色里成了墨色的剪影,梅林的新枝却在茶烟的余晖里泛着微光。他忽然明白,所谓“品茗暇士”,从不是要寻什么两世奇遇,是要在茶烟缭绕里懂得:爱就像这杯茶,初尝是青涩,再品是甘醇,最后留在舌尖的,是日复一日的平淡与安稳。

就像此刻,茶凉了可以再续,人散了可以再聚,只要案上的七星壶还在,荷露还在,身边的人还在,这茶,就能一直煮下去。

茶室的铜铃在晚风里轻轻摇晃,响声混着远处的虫鸣,像在为这杯跨世的茶,唱支悠长的余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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