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老家的迷雾(1 / 1)

咔哒!

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。

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拿着病历夹进来了,后面跟着个护工。

“感觉怎么样?”

医生边询问,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,按向许晚的前胸。

护工动作麻利地塞了根温度计到她腋下,又翻开被角检查她打着石膏的腿。

他们没注意到床头柜上的血字。

“嗯…还好…”

许晚含糊应着,眼睛死死钉住床头柜方向。

所幸护工背对着那里弯腰换垃圾袋,正好挡住。

等医生收起听诊器、护工直起身整理药盘的空当,许晚用自由的那只手,立即抓起床头柜上的纸巾,假装咳着。

而手肘却一拂,把那破旧的病历本一把扫进床头半开的抽屉!

动作有点急,牵到了左臂的伤,钻心一痛,额上立刻沁出冷汗。

“别乱动!”

护工皱眉提醒。

许晚盯着那缝,粗重地喘气。

男医生写完记录,嘱咐了几句石膏护理,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。

许晚咬着牙,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,腿一点一点挪下床。

来到门口,她探头看了看走廊——没人。

护士站就在斜对面,玻璃后面几个白影子在忙。

许晚低着头,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病号服,贴着墙根慢慢往外磨。每走一步都扯着肋下,疼得吸气。

“……307床的药还没送过去。”

一个小护士的声音从护士站里飘出来。

许晚脚步没停,装作无意识地继续往外挪。

护士正低头翻病历,没抬头。

许晚屏住呼吸,悄无声息地从护士站溜了过去,来到了安全通道的绿门。

推开沉重的门,防火梯阴森冰凉的气息扑来。

这里没有监控探头。

她扶着冰冷的铁栏杆,一级、一级往下挪。

寂静中,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拖鞋摩擦楼梯的微响。

走出住院楼后门,她找到了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台,等了七八分钟之后,便坐上了某趟班车。

班车开往的方向,会经过她老家水田垅。

疲惫不堪的她,一上车就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。

……

车辆开进县道班车停车场时,已是黄昏。

厢像个烧透的烘箱,土腥味混着汗臭。

伴随着一个颠簸,许晚的左臂石膏狠狠撞在车窗沿上,疼得她闷哼一声,醒了过来。

“姑娘,看你脸白的,晕车嘞?”

旁边大婶递过来一个青苹果,“含口酸的压压。”

许晚僵硬地摇摇头,闭紧眼。疼痛让她胃里翻搅,什么都吃不下。

“哎,你这要去哪儿啊?前头再过去,就剩水田垄那片咯。荒得很。”

大婶自顾自啃起苹果,汁水四溅。

这个地名刺进许晚混沌的意识,“水田垄……还有人住吗?”声音嘶哑干裂。

“住人?早些年就剩几个老坟头咯!”

大婶夸张地压低声音,朝窗外努努嘴,“看到没,顺这河往上游走,过了那片芭蕉林拐弯,河对岸山坡下就是!不过桥啊!那河现在没人敢过!”

她顿了顿,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点忌讳的神情,“以前河这头的老张头,放牛过去就没回来……说是……碰上了老许家那疯婆婆的魂哟,硬拽过去给他老伴抵命……”

大婶还在絮叨些怪力乱神,许晚闭上了眼睛。

河。芭蕉林。荒坡下。对岸就是水田垄。奶奶……你是在等我吗?

许晚隐隐感觉一股冷意顺着脊梁往上爬……

中巴车吼了一声,在一个连站牌都没有的岔路口停下,尘土飞扬。

水田垅到了。

许晚在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声中下了车。

眼前是一条土路,路两边的芭蕉树叶子宽大肥厚,绿得发黑。

风是热的,吹过叶子发出的哗啦声,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湿气,扑在身上激灵灵一层鸡皮疙瘩。

沿着土路拐了个弯,地势忽然沉下去一片洼地。

洼地那头,一条浑浊的泥河汩汩淌着。

河水暗绿油腻,水面浮着白沫和烂草,像一条巨大的、腐烂的爬虫。

夕阳给水面贴了一层金箔,底下却是化不开的污浊阴郁。

一座年久坍塌的石桥斜插在河中央,桥墩爬满了滑腻的苔藓,和湿漉漉的水草。

河对岸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山坡,荒草疯长到一人多高。

坡底的荒草丛中,突兀地戳出一个歪斜的灰黑屋顶,如同某种大型动物的头盖骨——那就是17号了。奶奶的老屋。

坍塌的石桥不能过人,只能趟水过去。

水不深,只到小腿,但水面上漂浮着大片的塑料垃圾,水下腐烂淤泥的腥臭气弥漫在空气里。

许晚站在河边黏软的泥地上,胃里又开始抽搐。

夕阳的光线穿过荒草的空隙,在破屋的土墙上投下鬼爪般的影子。四周只有风声、虫豸的嘶鸣,和河水缓缓流动的呜咽。

血字说的是“找门后的钥匙”。

门?什么门?

那破屋的院墙早就塌了,院门也歪在一边,锈成红褐色的铁皮门扇半挂在门框上,像是要断气的喘息。

门后只剩一片空地,长满半人高的蒿草。

她踩着恶臭的淤泥,一步步涉过小河,艰难到达对岸。

“呼……”

她喘着粗气,站在那破败的院门前,没有门后,只有歪斜的空门洞。

荒草深处,屋子像个张着黑嘴的怪物,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瞎掉的眼睛。

血字说的钥匙,在哪儿?

忽然,许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,像一条条冰蛇,沿着小腿缠上来,缠得骨头缝里都发麻!

又来了……

正是护身符第一次震动时的那种冰冷感!

但这次,源头就在这破院子里!

她下意识地在裤子口袋外按了按——隔着布料,那个小小的铁盒坚硬冰冷。就是它!

冰麻感变得尖锐起来,带着一种无法抵抗的牵引力,如同有人用看不见的钩子套住了它!

那力量拽着许晚离开破败的门洞,僵硬地向右移动,穿过几乎没过膝盖的杂乱荒草,来到院子东北角。

那里有一棵枯死的、枝桠扭曲如鬼爪的老桑树。

树下没有草。

一块新掘过的、颜色明显发暗的红壤被胡乱堆着,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。

应该是个新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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