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哥何故如此哭泣?”
沈公瑾闻听此言,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。
却见沈公颖毫发无伤站在自己面前纳闷儿的望着自己。
沈公瑾不发一言,沈公颖此时也看见了府内情景,双目瞪大,一张嘴张的老大。
你道沈公颖怎的毫发无损对这府中之事全然不知?
原是沈公颖在家闲来无事,对陈庭筠之前那些落井下石污蔑之言越是怀恨在心。
她虽平日洒脱,可最恨空口白牙造谣的人,虽家中不许她出门再惹事端,她却一边撒娇一边说俏皮话,活活把看守她的小丫鬟说的心花怒放,心软下来,答应晚上给她行个方便。
此夜她夜到皇宫之外,本欲进宫去给那大皇子陈庭筠吃食里倒些泻药,好让他吃些苦头。
可到了皇宫门口终究踌躇,心中琢磨君臣之道。
思量许久,沈公颖到最后还是没发下那个狠心,举目一望,又见耽搁了不少时辰,生怕连累那小丫鬟,匆匆赶回,却不想遇到这般情景。
“哥哥……”沈公颖诚惶诚恐。
一边的沈公瑾支起身子,踉跄的逼近而来。
沈公颖留下两行清泪,沈公瑾眼神怨毒戟指其面骂道:“聪明反被聪明误,你好糊涂啊!竟授人以柄,终究害了自己!”
沈公颖闻听此言,一时间惭愧之心上涌,咬着嘴唇狠下心来,要撞墙当场自尽。
沈公瑾却抓住她,无力的头顶其肩,狠下心来呜咽着说:“今夜之后,你我再无瓜葛,你也从没未看过今日之事,明日,你便走吧!”
“兄长!”沈公颖流下泪来。
雨停了,沈公瑾举目望月,长叹一声: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”
言讫,他拿过一旁仆从刚点燃的灯笼,一把扔进府中关上了门。
“哥哥……”沈公颖泣不成声。
“错的从不是你,也从不是我。”沈公瑾苦笑一声:“只是疑心也是病啊。”
“这是我的罪孽,我的罪啊!”沈公颖跌坐在地,哭嚎着向府中磕头。
沈公瑾对这一切冷眼旁观,思绪万千。
破晓时分,沈公瑾早已打点好一切,将沈公颖送出城去,投奔至交。
沈公颖紧紧抓着沈公瑾的手难舍难分,沈公瑾笑道:“只有一个你了,在京城,活不了。”
沈公颖自然了然其中之意,也不愿再为难沈公瑾,她松开手来,马车咕噜噜的踏起,她在斗篷的帽子下愧疚的望着远方微笑挥手的沈公瑾。
“哥哥……”
一夜华发生,沈公颖举目望着愈来愈远的沈公瑾,眼泪滴溜溜的滚落下来。
沈公瑾故交张棹曾是良家子弟,因他人诬陷而入狱,沈公瑾恰好路过至此,将那人诬陷一一推翻,救了张棹一命。
张棹后来虽上山为匪,心中却仍对沈公瑾之恩念念不忘,时常写信诉说想念之情,沈公瑾倒也不厌其烦一一回应。
后来生这变故,沈公瑾自觉沈公颖到那偏僻所在最是安全,遂沈公瑾提早写下快信一封先沈公颖而到,张棹思念恩人,知道恩人弟弟要到此自是百般欢喜。
沈公颖到此之后,化名子游,张棹对其欣然接受,又对恩人这个聪慧好看的弟弟实在疼爱,视若亲生手足,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。
另一边
刚刚送走沈公颖的沈公瑾一刻也不敢怠慢,他偷溜陈庭瑜府邸附近,换了干净朝服,穿戴整齐与陈庭瑜结伴而行前去上朝。
一路上众人怜悯轻蔑的眼神,沈公瑾都当做全然不知,泰然处置。
朝堂之上,有人禀报沈府昨日大火,足足十尺之高,火光映天,瓢泼大雨不曾浇灭,足足烧至今早。
沈公瑾身躯一颤,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向那官员。
“沈卿,怎有此事。”老皇帝故作担忧。
“微臣昨日与郡王殿下相约下棋,与殿下相谈甚欢,便歇在府中,如此变故定是讹传,微臣只一夜未归,怎会没由来的家破人亡。”沈公瑾声泪俱下,最后一句全是吼出来。
老皇帝望着失态的沈公瑾哎呀一声,怒发冲冠一拍案而起,斜睨那禀报官员道:“这事无凭无据,想来真是讹传,公堂胡说可是欺君。”
“微臣怎敢?”那官员诚惶诚恐的跪下。“今日早上,众人皆有耳闻,说是沈家无一人生还啊。”
沈公瑾一听,脖子挺直向下倒去。
陈庭瑜急忙扶住,他望向皇帝,希望能给沈公瑾一个说法,却见到了皇帝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,他瞬间五雷轰顶,呆愣在地。
“无一人生还?”
“大雨都不曾浇灭的火,那可是天火啊。”
“看来是那沈家女伤风败俗,虽圣上仁慈却天理不容。”
众人议论纷纷,不绝于耳。
陈庭瑜掐着沈公瑾人中,手都急的颤抖了起来。
沈公瑾悠悠转醒,眼神迷茫的环顾四周,众人对他避如蛇蝎,生怕所谓的天火也会连累自己。
“皇上!”沈公瑾哭道。
皇帝沉吟片刻,悲痛的吐出一句:“看来却有此事。”
沈公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皇帝面露担忧:“唉,你昨日未归,也是你命不该绝,莫要过于伤心伤了身体,你可要继续留着有用之身啊……”
“你啊,身体不安如何能尽心于朝廷之事,近些日子便先在襄郡王府安身,想你沈家满门忠烈,却命丧至此,朕于心不忍,必会给你个交代,唉,沈司徒之子,亦如朕之子,朕封你为天水郡王,府邸择吉日修建。”
沈公瑾悲痛欲绝,颤颤巍巍叩首道:“谢主隆恩。”
“唉,爱卿身体要紧啊。”老皇帝言讫又吩咐陈庭瑜对沈公瑾好生照料,好一阵嘘寒问暖,才宣布退朝。
陈庭瑜搀扶着面色苍白的沈公瑾,周围的官员过之如流水,偶有几个幸灾乐祸的还前来恭贺沈公瑾加官进爵之喜。
沈公瑾怨怼道:“这好福气,你肯不肯要?”
那人悻悻离开,沈公瑾也被扶上了陈庭瑜的马车。
马车缓慢前行,陈庭瑜目光呆滞的望着车内墙壁,陈庭瑜担忧的问:“哥哥,你昨夜倒是去哪儿了?”
沈公瑾苦笑两声,眼中的悲凉让陈庭瑜心头一颤。
“去哪重要吗?”沈公瑾呵呵笑起来,眼泪却奔流而下。
陈庭瑜也不再多言,只是心疼的望着沈公瑾,暗暗的思索着老皇帝那抹耐人寻味的微笑。
果真如沈公瑾所料,朝堂之外他之所言果真传到圣耳。
老皇帝龙心大悦,对沈公瑾全然中计之事心下得意至极。
沈公瑾是个有能力的,可沈家偏是老皇帝的眼中钉,肉中刺,他终究忌惮他家势力,总怕沈家有一日起了谋逆之心,他不舍沈公瑾才能,却对两朝重臣沈父毫不手软。
老皇帝说的好听,明面上说是找去纵火之人,私底下却只是找人做做样子,找许多时日也找不见,就是为了坐实这个天火之名。
有了这个名头,所有人都得对沈公瑾敬而远之,唯恐避之不及。
哪怕是他本家,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,哪里顾得上他呢?
老皇帝咯咯笑着,津津乐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