恐惧。
林晚晚蜷缩在地毯上,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。
顾子昂好整以暇地蹲在她面前,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,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陶醉与残忍。
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。
喜欢看她那双总是燃烧着倔强火焰的眼睛,此刻被恐惧浸透,只剩下动物最原始的、濒死的惊惶。
“啧,这就怕了?”
他伸出手指,想去碰碰她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。
“刚才那股要跟我同归于尽的劲儿呢?”
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,林晚晚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向后缩去,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门板上。
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疼。
但这点疼,却像一根针,狠狠扎进了她那片被恐惧搅成浆糊的脑子里,让她找回了一丝神智。
不能怕。
越怕,他越兴奋。
林晚晚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尖,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,用剧痛强迫自己冷静。
她抬起头,那双颤抖的瞳孔重新聚焦,死死地、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劲儿,瞪着眼前的男人。
顾子昂脸上的笑容,因为她这个眼神,变得更加浓郁,更加扭曲。
他喜欢。
他太喜欢了。
这只掉进陷阱里的小野猫,明明怕得要死,却还在拼命地伸出她那点可怜的、根本伤不到人的爪子。
真是有趣。
比他玩过的任何一个玩具,都有趣。
“行了,不逗你了。”
顾子昂慢悠悠地站起身,重新走回沙发,慵懒地陷了进去。
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个信封,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抛了抛。
“我哥说得没错,你这种人,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
他顿了顿,抬起眼皮,那双含笑的眼睛里,却透着冰冷的、看穿一切的讥诮。
“你不是在乎你那个快死的妈吗?”
林晚晚的心脏,被这句话狠狠地攥住。
“我说了,不会死!”她几乎是嘶吼的出声。
“哦?”顾子昂挑了挑眉,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你是指,你爸打电话骗你的事?”
他将那个信封随手扔在茶几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“你那个废物爹,拿了五十万就把你卖了,你还真信他嘴里有实话?”
“不过呢……”
顾子昂拖长了语调,身体微微前倾,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将最致命的毒液,缓缓注入她的耳中。
“……你妈的肾源,确实是找到了。”
林晚晚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所有的声音,所有的画面,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。
她只能听见自己那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心跳,和那句在脑海里反复回荡的话。
肾源,找到了。
不。
不对。
这是顾霆渊的圈套。
他用这个当诱饵,想逼她就范,想挖走她的肾给苏清雪!
林晚晚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,充满了戒备和憎恶。
“我告诉过顾霆渊,”她一字一句地,从牙缝里挤出声音,“我的肾,就算是捐给路边的野狗,也绝不会给你们!”
“谁说要你的肾了?”
顾子昂懒洋洋地打断她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靠在沙发上,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。
“林晚晚,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?”
“我哥那个人,脑子有病,看谁都像是在演戏。但他再有病,也不会蠢到把赌注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。”
“全C市,乃至全国的肾源资料库,他早就派人翻了个底朝天。”
顾子昂停顿了一下,似乎很享受林晚晚脸上那副从憎恨到错愕,再到茫然的表情变化。
他慢悠悠地,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。
“那个幸运的捐赠者,不是他找到的。”
“是我。”
“我找到的。”
林晚晚彻底僵住了。
她的大脑,已经完全无法处理这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。
顾子昂?
是他找到了肾源?
这怎么可能……
“很意外?”顾子昂欣赏着她的失魂落魄,嘴角的弧度越发得意。
他就是要这种效果。
他就是要让她知道,她的命运,她母亲的生死,从来就不掌握在顾霆渊手里。
而是捏在他的手心里。
“我哥那个人,太要脸,做事总喜欢讲究个规矩,绕来绕去,麻烦。”
顾子昂站起身,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,那语气,像是决定众生命运的神。
“我就不一样了。”
“我喜欢简单直接的。”
他转过身,目光重新锁定在林晚晚身上,那眼神滚烫,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。
“我可以让你妈今天晚上就进手术室。”
“我也可以让那个捐赠者,明天就人间蒸发。”
他朝她勾了勾手指,声音低沉,带着致命的诱惑。
“过来。”
“只要你听话。”
“我保证,你那个病秧子妈,能活得比谁都久。”
操。
林晚晚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。
她浑身上下,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。
理智告诉她,这是魔鬼的交易,一旦踏出第一步,就会万劫不复。
她是穿书的。
王秀兰不是她亲妈。
她只要熬过去,只要能逃离这里,天高海阔,她依然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躺平生活。
可是……
那双总是带着担忧的、布满皱纹的眼睛。
那双粗糙的、为了给她凑学费而磨出厚茧的手。
那个在她被林建国打骂时,永远会用单薄的身体护在她身前的、佝偻的背影。
那些不属于她,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,像是滚烫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。
那是原主的羁绊。
如今,也成了她的。
她可以对全世界都冷酷无情,可以把所有人都当成NPC。
唯独那个女人……
她做不到。
她赌不起。
林晚晚缓缓地,从冰冷的地板上,撑着自己站了起来。
双腿还在发软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她一步一步,艰难地,走向那个站在窗边,像恶魔一样等着她献祭灵魂的男人。
脸上的恐惧和挣扎,一点点褪去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死寂的平静。
她走到他面前,站定。
然后,抬起那双已经哭不出来的、干涩的眼睛,看着他。
“我要怎么做。”
她的声音,沙哑,干涩,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。
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、会走路会说话的漂亮人偶。